多少年了,那棟別墅一直鎖著,只有逢年過節(jié)時才會讓人進去打掃一下。
自從父母過世后,他再也沒有進過那棟別墅,也許一切早已不是記憶中的樣子了,可是,他卻固執(zhí)地不肯進去看一眼。
或者說,是害怕。
害怕看到那些打破他幸福的東西,害怕童年中僅存的那些單薄的幸福會被擊潰,害怕記憶中的美好會煙消云散。
手機鈴聲打破寂靜的夜,打斷他的沉思。
接了起來,是項均,他默默地聽著,然后低低地“嗯”了一聲。
掛了電話,走到桌邊打開電腦,登錄郵箱,把項均發(fā)過來的郵件點開。
那是項均讓人去調(diào)查出來的安以心的資料,比之前吳老爺子拿給他看的那份完整得多。
冰冷的眸光一路往下,然后定住了,落在“父母亡故”四個字上。
他的心微微一抖,心中閃過一絲異樣的情愫,手指輕輕一動,繼續(xù)看下去。
原來,安以心的父母五年前過世了,夫妻倆雙雙死在家中,第二天才被鄰居發(fā)現(xiàn),警方的調(diào)查結(jié)果是“開煤氣自殺”。
他握著鼠標(biāo)的手有些抖,手指僵硬,眸色幽深如千年古井,森冷如千年寒冰。
父母雙亡……
如此說來,安以心和他一樣,也是孤兒了?
心不知為何有些疼,想起自己這些年一路走來的艱辛,雖然坐擁金山,錦衣玉食,可是內(nèi)心的孤寂卻像散不去的陰魂。
是不是因為知道沒有父母的孤寂,她才會帶著孩子回來,堅持要嫁給他?
發(fā)覺自己竟然心軟的時候,吳世襄怔了怔,隨即輕輕地?fù)u頭,告訴自己不能心軟——這個世界上,沒有那么多驚天動地的親情。
可是眼前不覺又浮現(xiàn)出樂樂那雙澄澈得仿佛琉璃的眸子。
……
第二天早上六點多,安以心就醒了,下樓,沒想到吳世襄已經(jīng)坐在客廳里喝咖啡了。
她走到飲水機邊倒了一杯溫水,“今天這么早?”
“睡不著。”
根本就不指望他會回答,沒想到他卻淡淡地回了一句,安以心倒有些怔了,“失眠?”
他沒有說什么。
她嘴角輕輕一揚,“估計是太久沒回來睡,所以不習(xí)慣了吧!”
他轉(zhuǎn)頭,清凌凌的眸光淡淡地掃了她一眼,眼中有一絲不悅。
她唇角含笑,轉(zhuǎn)頭看著窗外的樹,“看樣子今天會是個好天氣”,假裝沒看到吳世襄擰著的眉。
誰知,他卻放下咖啡杯走到她面前。
她嘴角一彎,輕輕地退了一步,兩步,三步,然后就退到了墻角,穿著一襲睡裙的背抵著墻壁,冰冷的壁磚傳來一絲涼意。
“不就是開句玩笑嘛。”她眸中是淡淡的笑,嘴角彎得很嫵媚,“而且,你確實很久沒回來了。”
“開玩笑?”他的眸光沉了沉,修長的手指輕輕撫過她的鬢發(fā),“一大早上的開玩笑,不太好吧?”
兩個人下身緊緊相貼,她可以感覺到他溫?zé)岬谋窍?,察覺到他身上某處起了變化。
微微紅了臉,輕笑著撥開他的手,“不知道你不喜歡開玩笑,下次我會注意的。”
誰知,他卻長臂一伸將她圈在懷中,唇角輕輕一勾,低頭吻住了她的唇。
她輕輕別過頭,“我還沒刷牙呢。”
他的大手伸了過來,捏住她的下巴,“沒關(guān)系,我不介意。”
她無處可逃,只得仰頭應(yīng)承。
半晌,他才松開她,眼中一絲邪笑,聲音已經(jīng)啞了,“玩笑要這樣開,知道嗎?”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踮起腳尖在他的唇角輕輕地吻了一下,“知道”,唇邊一抹嫵媚的笑。
他的身子微微一僵,眼神頓時深邃起來,猛地?fù)ё∷难?,抱著她進了一樓的房間……
這一次,她終于不再那么僵硬,甚至不著痕跡地去迎合,柔軟的腿纏上他的腰。
他心中一陣悸動,一串溫柔的吻落在她的耳后,動作也溫柔了許多……
從她身上離開后,他去衛(wèi)生間洗澡,她也回自己的房間洗漱了一番。
換了衣服化好妝下樓,他已經(jīng)洗好澡了,松松地套著一件浴袍,站在落地窗前喝水。
看到他還在客廳,她不覺松了一口氣,緩緩走到他身邊,靜靜地站著。
彼此都不言語,然而空氣中卻彌漫著一股歡/愛過后的曖昧氣息,讓彼此的心都有些柔軟。
“說吧。”他將一杯水喝完,終于淡淡道,“有什么事求我?”
她嘴角彎了起來,眨著一雙清亮的眸子假裝聽不懂,“什么?”
“沒有話和我說?”他眸光沉沉,眉心微蹙。
她的眼神凝了凝,終于低低地笑了一聲,朱唇輕啟,“你真聰明。”
“你也很聰明。”修長的手指把玩著手中的杯子,“和聰明人說話,就不要繞圈子了。”
她的笑意更深了,“明天晚上你是不是要去參加顏氏集團成立三十五周年的晚宴?”
“嗯。”他點頭。
“可以不可以帶我一起去?”她轉(zhuǎn)頭看著他,有些嬌俏的樣子。
他怔了怔,沒想到她提出的是這個要求,“為什么?”
“我們結(jié)婚后,你都沒有帶我在正式場合出現(xiàn)過——”她的聲音低低的,似有惆悵,“我希望你可以帶我去參加顏氏集團的慶典,正式介紹我是你的妻子。”
“你應(yīng)該去問老爺子!”他的聲音有些冷。
她笑了笑,有些撒嬌地往他的肩頭靠了靠,“爺爺已經(jīng)答應(yīng)了,讓我和你說一聲呢!”
他的唇邊浮出一抹冷笑,“爺爺已經(jīng)答應(yīng)了?!”
“嗯。”她輕輕地點頭。
他的眸光驟然冰冷,毫不憐香惜玉地伸手將她推開,然后頭也不回地往樓上走去。
被他突然這么一推,安以心差點跌倒,幸好扶住了背后的墻。
看著他頎長的背影在樓梯口消失,她的眸光漸漸冰冷,唇邊浮出一抹意味深長的笑。
早餐吃得有些冷清,雖然吳世襄回來了,華姨很高興,可是看到他臉色陰沉沉的,華姨的笑容也就變得有些勉強了。
偏偏昨天晚上樂樂睡得晚了,安以心便沒叫醒他,讓他多睡了一會兒。沒有樂樂從中活躍氣氛,這份清冷就變成冰冷了。
誰知,吃到一半?yún)抢蠣斢痔崃俗寘鞘老鍘О惨孕娜⒓宇伿霞瘓F的晚宴的事,吳世襄口中雖然答應(yīng)了,瞟向安以心的眼神卻如利刃般凌厲。
安以心只當(dāng)沒看到,氣定神閑地吃飯,臉上是溫婉的笑。
第二天早上,安以心特意去做了頭發(fā),然后去商場挑了一件銀白色的晚禮服。
下午四點多的時候,她給自己化了個精致的晚宴妝,然后換上晚禮服,戴上鉆石首飾,在客廳里等吳世襄回來。
看到她穿得這么漂亮,樂樂高興得眼睛發(fā)亮,“媽咪變成公主了,媽咪變成公主了!”
她親了親小家伙的臉頰,“如果媽咪是公主,那么誰是媽咪的王子呢?”
小家伙偏著頭想了一下,“樂樂是媽咪的王子!樂樂要保護媽咪,把壞人都打跑!”
她臉上的笑容更深了,眼中是滿滿的幸福,高興地親了親樂樂的額頭。
五點,仍然不見吳世襄回來,打他的電話也沒人接。
五點半的時候,庭院里終于傳來停車的聲音,然而進來的卻是項均,項均說吳先生讓他回來拿衣服。
安以心眸光清冷如深秋的月色,唇邊卻依然浮著淺淺的笑,“你告訴吳先生待會兒不用回來接我,我會自己過去。”
項均離開后,她便打電話吩咐司機備車,然后去主樓和吳老爺子說了一聲就走了。
到了晚宴場所,遞過從吳老爺子那里拿來的請柬,門口的工作人員倒沒有為難她。
再加上她妝容精致,身上佩戴的鉆石首飾件件都是精品,一說自己是吳太太,迎賓人員立馬恭敬起來,熱情地領(lǐng)她進去。
進了宴會廳,她沒有馬上進去,而是在門口站了片刻,嘴角含笑,眸光卻似深幽的古井。
環(huán)視了一下四周,都是不認(rèn)識的人。
也對,這個奢靡浮華、高高在上的“上流社會”里,怎么可能有她安以心認(rèn)識的人?
在這些人眼中,卑微如她,根本就不配站在這里。
可是,今天晚上她卻要成為最耀眼奪目的那一個,就算擺在面前的是龍?zhí)痘⒀?,她也要微笑地闖進去。
她款款走了進去,也不刻意和人打招呼,拿了一杯雞尾酒走到靠窗的地方站著,狀似無意實則有心地打量著那些男男女女。
如果是五年前,這種場合她打死都不會來。
小時候,她最怕和陌生人接觸,記得第一次見到爸爸媽媽的時候,她整整一星期都沒有開口,搞得姑姑都懷疑她是啞巴了。
那些日子,媽媽總是陪著她,教她彈琴,帶她去花園種花,晚上就坐在她的床邊給她講故事。
媽媽的關(guān)懷終于漸漸融化了她心中的堅冰,讓她卸下心房。
一星期后,她終于開口,輕輕地叫了一聲“媽媽”,那一刻,她是幸福的。
那年,她五歲。
雖然還很小,可是她卻清楚地記得每一件事,哪怕是媽媽聽到她開口后眼中那一閃而過的驚喜,她都不曾忘記。
因為,從那時候開始她終于擁有了屬于自己的家,和其他的小朋友一樣,有了自己的爸爸媽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