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丫頭怎么看著伶俐,大事當(dāng)頭你就糊里糊涂的了!我跟你說,這是你終身大事,絕對不能有任何的糊涂知道嗎?”
晁沈氏的話打斷了沈青綿的思緒,只聽她低聲對晁沈氏道,“青綿還是那句話,只要能好好活下去,才會再想其他的事情。”
回應(yīng)她的是晁沈氏一聲若有似無的嘆息,沈青綿連忙拉著晁沈氏的衣袖,柔聲道,“姑祖母說的話我都明白,我進宮一定會小心行事,不會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的!”
“但愿你的聰明伶俐能給你帶來好運氣,不然也白費我這番苦心了!”晁沈氏斜了一眼沈青綿,說道。
不多時,晁致仲就過來給晁沈氏請安。沈青綿見狀便也找了個由頭退了出來,結(jié)果一出靜祥齋就碰見徐玚站在外面,正百無聊賴的盯著院墻不動彈。
沈青綿目瞪口呆的看著徐玚,“靜祥齋的院墻很好看嗎?”
徐玚立起身子的時候,一縷夕陽正好照在沈青綿的臉上,看起來就如同畫上的仙女一般,徐玚掌不住看呆了,半晌才說了一句,“此時正有客人在沈中書那里,在下不好留在正房,也不好在沈府亂走,只好跟著五郎出來。結(jié)果五郎又把我扔在了這外面,我只能看院墻打發(fā)時間了。”
“要不,我陪你去花園里走走?”沈青綿抬眼說道,又轉(zhuǎn)頭對莫春道,“去正禧堂跟母親說一聲,就說七皇子跟我在花園里說說話。”
莫春領(lǐng)命而去,而沈青綿則帶著徐玚到了花園。沈摯是個文人出身,對于家宅內(nèi)部的布置也有一番自己的理解,是而九月份沈府的后花園盛開著一片花海,也算得上是中都城中難得一片景色。
花園中有一處涼亭,視野廣闊位置絕佳,沈青綿帶著人來了之后就讓瑞夏和冬蘭分別去兩邊望風(fēng),徐玚在心里也不得不感嘆沈青綿心的安排格外妥當(dāng)。
“這里是娘子的府邸,娘子何必還要如此小心翼翼。”
沈青綿嘴角一彎,“夫妻之間還有同床異夢之說,更遑論一個府邸之間的人呢!”
“娘子所言不差。說到此,在下有一事不明。眾人皆知沈中書滿腹經(jīng)綸,府上的幾位郎君也是飽讀詩書,但從沒聽說沈中書會讓自己的女兒學(xué)這些。那日在府中赴宴,在下倒是覺得娘子所學(xué)的東西,和世間男子一樣。”
沈青綿聞言,笑容愈發(fā)濃郁起來,“七皇子難道忘了,我自小并不是在沈府長大的。給我開蒙的人,是水云庵的慧云師太。師太她未入空門之前是中都城的才女,青綿蒙師太教導(dǎo),所以腹中所學(xué)跟和旁的女子就不同了。”
“原來如此,是在下冒昧了。不過在下倒覺得,尼庵生活雖然清苦,但也給了娘子開辟了另外一個廣闊的天地,也讓娘子和其他的女子有所不同。”
徐玚的話十分懇切,饒是沈青綿心思堅定,也被他這話說的有些心動,“眾人皆說我身份不祥,都覺得我在尼庵的生活是苦的,唯獨你說的不同。”
“世間許多女子都覺得享盡榮華是福氣,但卻從未想過若是有一天榮華富貴不在,她們又該如何生活下去!若是嫁與良人自然是運勢不差,但是良人難遇也是個現(xiàn)實的事情。所以倒不如跟娘子一樣,心胸寬廣一點反而會好些。”
這一番話雖是無意,但到底觸動了沈青綿心底的往事,她忍不住就紅了眼睛。徐玚沒想到自己的一番剖白竟然讓沈青綿傷心了,心里不免有些慌亂。
他畢竟不知沈青綿心里藏著前世的事情,只以為沈青綿是被自己給嚇到了,連忙拱手說道,“在下亂說話,不慎惹娘子傷心了!”
沈青綿用帕子拭去眼角的淚滴,看著徐玚的眼睛說道,“并非殿下亂說話,而是殿下所言實在是不可多得的一句箴言,青綿思之有感,所以失儀了!”
“在下覺得,娘子心中既有慈悲也有溝壑,實在難得遇見,所以就多說了兩句。”
二人就這樣在花園里有一搭沒一搭的說著話,沈青綿的心里不禁有了種相見恨晚的感覺。徐玚他確實和旁人不同,和徐誥壓根就是兩種人。
那日徐玚和晁致仲在沈府用了一頓晚膳,沈摯一向擅長跟人交際,對晁致仲這個晚輩也是格外和藹,當(dāng)夜就將他們二人留在府上歇了一宿。
等到了晚間,他也自然知道了沈青綿和徐玚花園長談的事情,對此沈摯也沒生氣,而是對花園里的長隨吩咐道,“以后若再有這樣的事情,只要沒出什么出格的事情,不用來回稟我了。”
“雖說大齊男女大防并不重,但是郎君就這么放任三娘和外男相見,似乎傳出去也不是什么好事情。”有心腹清客聽見此事,掌不住對沈摯出言道。
沈摯意味深長的搖搖頭,沉聲道,“三娘與眾不同,我就想看看她到底能有什么樣的機遇和前途。”
“郎君不是一向?qū)⒒I碼放在八皇子身上嘛,為何又對七皇子生了興趣?”
沈摯輕哼一聲,“我對那個病秧子沒興趣,我就是想看看我這個女兒到底有多大的本事,到底值不值得把籌碼放在她的身上!”
第二日晁致仲他們離開后,姚氏就開始急吼吼的準備起了進宮赴宴的事情,早早的就讓沈青綿和沈凌霄去自己的房里選衣服。
“你們兩個身量差不多,我也沒讓人再給你們新量尺寸,你們就在這幾身里選吧,若是不太合適再讓人稍稍改動就好。”
正禧堂里擺著五六身新做的衣裳,件件都是上好的意料,式樣也都是最新的。姚氏見她們兩個都沒反應(yīng),便說道,“三娘,你是姐姐你先來。”
沈凌霄聞言瞟了沈青綿一眼,見沈青綿也不推辭,上前便指著其中一件淡紫色云紋式樣的衣服說道,“女兒就選這一件吧,母親覺得如何?”
“你膚色白,這個顏色不錯,那就這件吧。四娘,你過來挑吧!”沈凌霄見沈青綿沒有選擇自己心儀的那件,終于松了口氣,上前說道,“娘,我要那件嫩粉色的!”
姚氏見狀不由笑了出來,“你倒是眼光高,那是這里面最好的一件,那是用蜀錦制成的,比其他幾件加起來都要昂貴!”
“娘不是說過,女兒最適合的就是嫩粉色嘛,我是聽您的話??!”沈凌霄說著就在姚氏身邊坐了下來,“娘,三姐姐回來之后你都不疼我了,你偏心呢!”
“這話是打哪兒說起,你和你姐姐都是我的親生女兒,我喜歡的都是一樣的。再說娘要是偏心的話,該直接把那身衣服送給你姐姐!你這促狹的小妮子,就知道擠兌娘!”
沈凌霄見狀愈發(fā)撒嬌撒癡起來,“不行不行!我都選中那件衣服了,娘不能再給別人了,不然我就哭給娘看了!”
看著姚氏和沈凌霄親熱的樣子,沈青綿心里卻沒有一絲漣漪。前世她曾帶著羨慕的眼神看著母親和妹妹親密無間,還以為母親難得的溫情流露是對自己的疼愛。
其實那不過是他們想要掌控自己做出的手段罷了,人前的親熱配上人后的冷漠,這樣的事情才是更令人心寒的。
許是發(fā)件沈青綿站在那兒有些尷尬,姚氏不露聲色的推開了沈凌霄,說道,“三娘,你先拿著衣服回去試試吧,有不合適的地方趕緊讓人拿過來告訴我。”
“女兒知道了,那女兒先行告退了!”
沈青綿剛退出正禧堂,就見沈凌美又出現(xiàn)在門口,笑嘻嘻的沖著她道,“三妹妹這是要做什么去呀?”
“母親讓人做了幾身衣服準備進宮赴宴,我正打算回去試試衣服呢!姐姐這是......”她看見沈凌美身后的侍女手上還捧著什么東西。
“嗐,這馬上就要重陽節(jié)了,你姐夫選了些節(jié)禮讓我來給姑祖母他們送來。你姐夫是個爛忠厚沒用的人,但是這個孝心絕對是有的,所以我這不忙著跑過來了嘛。”
沈青綿溫婉一笑,“姐姐姐夫有心了。”
“也算不上什么大事,我能孝敬的也就這些了。就這上趕著的孝敬還有人不要呢!三妹妹,姐姐多勸你一句,姑祖母那邊可不是什么好去處。那老太太脾氣古怪,沒準今天對你好,明天就罵你呢!”
她嗶哩吧啦說了一大堆關(guān)于晁沈氏的壞話,可是無論她怎么說,沈青綿都不接她這個話頭,一直都在顧左右而言他,最后沈青綿告別走了,沈凌美都有些口干舌燥了。
看著沈青綿遠去的背影,沈凌美忍不住輕啐了一口,“這個小丫頭倒是個難纏的,看我以后怎么收拾你!”
說罷,她轉(zhuǎn)頭跟自己侍女說道,“你一會兒別跟我進夫人房里了,你趕緊去二哥那兒,讓二哥趕緊想辦法給她點顏色瞧瞧!”
侍女領(lǐng)命而去,沈凌美的臉上這才露出了滿意的笑容。
殊不知,她剛一扭一搖的進了正禧堂,沈青綿就從拐角的地方,悄悄的走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