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陽官府。
“大人,不好了大人,不好了……”
“何事如此慌張?”縣老爺正逗著他新養(yǎng)的八哥,舒展的眉目并未因下人的驚慌失措而皺起,看來他的心情頗為不錯。
“回大人,城外……昌國三皇子親自領(lǐng)兵在城門外叫囂!”
“你說什么!”聽見昌國三皇子的名號,縣老爺?shù)纳裆K于有了變化,“他帶來多少兵馬?”
“五,五,五……”
“五萬?”縣老爺大驚。
小捕快搖頭。
“五千?”
“五,五百!”
縣老爺愣了半刻,隨后大罵,“瞧瞧你那德行!不過五百人,有何畏懼?”
小捕快低下頭,小聲開口,“昌國三皇子,可是有著戰(zhàn)神之稱……”
縣老爺有些不耐煩,揮揮手打發(fā)了小捕快,自己則整了整衣襟,朝府衙別院走去……
“南宮未昌親率五百兵馬兵臨城下?”白衣男子兀自翻著手中竹冊子,神情不曾有任何變化,“區(qū)區(qū)五百人也敢來叫囂,這個南宮未昌可不簡單,縣太爺還是謹慎些的好。”
縣老爺點頭哈腰,一臉橫肉臃腫地堆積在臉上,“曲陽城中雖無兵馬,可這城外……”
白衣男子聽后,合上手中竹冊子,并未注視縣老爺,而是望向遠方,幽幽道,“若我給你兵馬,你能否打贏這一仗?”
“只要國師肯將三千兵力大權(quán)交予小官,小官必在兩日內(nèi)拿下賊寇!”縣老爺一臉篤定。他如今雖是曲陽城的父母官,但他年輕時卻真真切切是個將軍,四處征戰(zhàn)。
他篤定,任南宮未昌如何聲名遠揚,可他若想僅憑五百人便攻下曲陽的話,那是萬萬不可能的。
前些日子兩國交戰(zhàn)邊關(guān),寰灃國雖敗落收兵,然大軍并未撤離,亦未留在曲陽城中,而是潛藏在曲陽城郊外的某地休養(yǎng)生息,隨時準備著開戰(zhàn)。
白衣男子一揮衣袖,一道兵符便進了縣老爺手中,“那就等你的好消息了……”
縣老爺離開后,白衣男子也未在官府久留,他悄然上了城墻,站在高處望著城外的昌國賊寇。
只一眼,他便瞧見了那熟悉的幽藍身影。
這個身影他太熟悉,雖然只有數(shù)面之緣,但這個人卻已在他心中扎根了數(shù)十年。
在他還是幼年孩童時,這個人的名字便時常在他耳畔縈繞,至此之后的數(shù)十年,這個人就猶如般夢魘般籠罩著的人生。
四歲一手繪制精細的昌國版圖;五歲上得朝堂公然辯政,他的一番言語令百官啞口無言;七歲習成用兵之術(shù),并著手培養(yǎng)了一批專屬于他個人的暗衛(wèi)死士;八歲起領(lǐng)兵征戰(zhàn)沙場打下了第一場勝仗,解了昌國時下之危;十歲封將,指點沙場之余亦介入昌國朝政……
他自八歲起征戰(zhàn)沙場,數(shù)十年來從不曾打過一場敗仗,數(shù)次拯救昌國于危難之間。
這個人仿佛從出生起,便注定了要成為一代霸主,孩童時期便名滿全天下,他的聲名甚至已經(jīng)超過了昌國開國帝君!
掩在袖中的手不知何時緊握成拳,他自小便活在這個人的陰影之下,師父總是不停地拿他二人相比,耳提面命之下他終學有所成!醫(yī)術(shù)、武功、朝政,他也成為了這個天下的梟雄!
然,如今的成就,卻是他欺師滅祖不擇手段得來的……
突然,卞夷的眸子輕輕一縮,他看見南宮未昌身畔的馬背之上,坐著一個長相頗為怪異的昌國士兵。
下意識朝西方望去,視線之中廣袤無垠,盡是荒漠塵土。
他收回目光,繼續(xù)觀察身下悠閑自在叫囂著的昌國兵馬,沒有人意識到他的存在。
突然,心頭“咯噔”一聲,他迅速扭頭朝西方望去,千里大漠,一望無垠,哪里看得見別物?
山呢?
卞夷的眼皮高高抬起,電光火石之間,明白了一切。
南宮未昌身側(cè)的面容怪異的人,正是蒙人!
轉(zhuǎn)而想起三日前進城討飯的蒙人,卞夷心下一驚,這果然是南宮未昌的行事作風,讓人捉摸不透,猜測不到半分。
“以為這樣就能贏嗎?南宮未昌,你等著看好戲吧……”
他喃喃低語,隨后身形一閃,消失在城墻之上。
“三皇子,您在望什么?”拓跋仲宇跟著南宮未昌的目光看向曲陽城高高的城墻,除卻守城侍衛(wèi)便什么也不曾看見。
收回目光,南宮未昌深深一笑。
“寶劍配英雄,流蘇隨劍舞……南宮未昌那把好劍,怎么可以沒有漂亮的劍穗相稱!好啦……大功告成!”
暮云朝將一個大紅色吊墜流蘇放在眼前觀賞,越看越是喜歡。
她專程去明陽城布莊買下上好的蠶絲線,花了兩個時辰的功夫,親手編制了這個大紅色的劍穗。
本就閑來無事,恍然間想起從不曾見過南宮未昌執(zhí)劍的模樣,亦不曾見過他的劍。但她知道,那一定會是把極好的寶劍,這才想來做個漂亮的劍穗予它。
忽然,窗外一道黑影迅速閃過。
“誰!”暮云朝將劍穗揣進懷里,迅速出了大殿,只見一個黑色身影背對著她站在殿外不遠處,不躲也不閃,分明是為等她。
“你是何人?”暮云朝瞇眼,這個人身上竟沒有半點殺氣。
“今日一戰(zhàn),昌國必敗……寰灃尚有三千兵力安置在曲陽城外,五百精兵加上蒙人,對上三千大軍,南宮未昌絕無勝算。”
黑衣人開口,聲音竟有些熟悉。
腦中恍然間閃過一抹白影,再看這人身影,竟?jié)u漸與她喝醉那夜模糊看見的白影重合。
“你是卞夷?七日前你可有去過明陽?”藏在心中的話語破口而出,暮云朝竟有些許的心急。
“姑娘認錯人了。我不過是個凡夫俗子,此番前來只是為了提醒姑娘一句,若想要南宮未昌活命,那便即刻前往戰(zhàn)場搭救。”語畢,他輕輕一躍便上了屋頂,幾個翻身之后不見了蹤影。
認錯?興許吧!
“南宮未昌,五百兵馬也敢在城下叫囂!也好,今日便讓你見識見識老將軍的風采!”
曲陽城上,一身戎裝的縣老爺風姿卓越,確有一代大將之感。
卻見南宮未昌勾唇一笑,“那便請將軍,放馬出城吧!”
縣老爺冷哼一聲,手一揮,命人開了城門,“給我殺!”一聲令下,曲陽城中的兵士踏馬而出。
戰(zhàn)爭,一觸即發(fā)。
南宮未昌的五百精兵如離弦之箭,迅速沖了出去。
公孫則一手調(diào)教的兵馬,自然是訓練有素武功高強,兩軍交戰(zhàn)在一處,氣勢上便已壓過了寰灃國的兵馬。
南宮未昌坐在馬背上觀望戰(zhàn)況,他的兵馬各個驍勇善戰(zhàn),比之敵方不知高強了多少。刀光劍影的廝殺中,敵人紛紛倒下,而他的兵,始終在戰(zhàn)。
“三皇子,寰灃兵力怎會如此不堪一擊?”拓跋仲宇大不解,這如何也不像是邊關(guān)要塞兵馬的水準啊!
“這個老將軍打著什么主意,我心中清楚明白。拓跋大王無需擔憂,你我只管觀戰(zhàn)!”
與南宮未昌相處的越久,拓跋仲宇越覺得他不可捉摸,他的心思之深,著實令人驚嘆。
南宮未昌靜靜地觀察戰(zhàn)事,突然一個身影吸引了他的目光。
那是一個小他幾歲的少年,在敵軍之中脫穎而出。他武功不俗劍氣逼人,眉宇之間有股凜然傲氣。
只見那少年穿插在混戰(zhàn)雙方,手中的劍不曾出鞘,他沒有傷害任何一個昌國士兵,亦不曾受到半點傷害。
那少年忽然朝他看來,目光相對間,少年給他傳遞了些許信息。
可惜二人相距甚遠,否則南宮未昌定能聽見他的傳音入密。
之后,南宮未昌動了,腳尖輕點馬背,運起輕功朝那刀光血影之地飛去。
“放箭!”城墻上的縣老爺突然下令,弓箭手早已待命,得令后即刻放箭,劍心指向城下的南宮未昌。
然,這些箭羽在南宮未昌看來是那般微不足道,他只是輕輕一揮衣袖,便將數(shù)十支箭羽攔腰折斷。
城墻上的弓箭手傻了眼,一時間不知所措。
“愣著干什么,繼續(xù)給我放箭!”老縣令怒吼,他偏不信,那南宮未昌的身子是鐵打的不成!
密密麻麻的箭羽垂下,拓跋仲宇縱馬而來,欲出手相助。
見他來了,南宮未昌便也不再去理會那漫天的箭羽,他身形飄忽,剎那間移動,進了戰(zhàn)亂之地。
順手拍飛了幾個敵人,他一路行過去,給他的將士們開路。
那少年仍舊穿插在刀劍不長眼的沙場之中,他的身形頗為俊逸,一看便知根基極好,這樣的人才,不該隱沒在這邊關(guān)小縣城里。
不過片刻功夫,南宮未昌便到了少年身前。
二人皆不曾有何停留,錯身之間卻有言語交談。
“三皇子,快撤兵!寰灃的大軍隱藏在城外,馬上就要到了!”只聽那少年語氣中有一絲焦灼,竟是在提醒他!
南宮未昌心念一動,忙問,“你是昌國人?”
“不,我乃寰灃人!”
南宮未昌的眸色深了幾分,這個少年沒有騙他,卻為何出言提醒?
“三皇子,沒有時間了,快撤兵吧!”耳畔再度響起少年的聲音,南宮未昌將計就計,大吼一聲,“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