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門關閉后,黑色的冥炎也漸漸熄滅。與之對應的,四樓的結界被打開了。
“走吧。”
見封羽已經往電梯的方向走了,我轉身叫上程曉,卻見程曉的表情有點詭異,好像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議的事情。
“怎么了?”我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沒什么。”程曉抓著我的手,欲言又止。
最后,她還是搖搖頭,什么都沒說,只是看著我的眼神有些憂慮。
結界打開之后,電梯重新開始運作起來。由于發(fā)生了剛才的事情,我們都沒了繼續(xù)逛街的興致。于是回到三樓后,匆匆買了幾套衣服便打道回府了。
回到忘靈殿之后,封羽剛剛把車停下來,我便看到元晟正從里面出來,后面還跟著兩個人。
元晟今天穿了一件黑色的修身長風衣,臉色微微蒼白。我注意到,他的臉頰上貼了一片很大的方形的創(chuàng)可貼,神情凝重,仿佛在思考什么。
他的臉受傷了?
我愣了一下,聯(lián)想到昨晚元殿主打他的那一巴掌,頓時有些明白了。
那一巴掌想來不輕,估計他今天半張臉都是腫的。如果不用創(chuàng)可貼遮一下,恐怕都不能見人了。
走下忘靈殿門前的臺階之后,元晟突然轉過頭,對身后的兩人吩咐了什么,那兩人點點頭,然后一前一后地回去了。而他自己則是繃著臉,朝這邊走來。
“元晟!”我跳下車,跟他打了個招呼。
見到我,元晟顯然有些意外,待看到跟在我后面下車的程曉和封羽的時候,臉上剛剛緩和下來的表情又是一沉。
“你們出去了?”
“是啊,出去買了幾套換洗衣服。”我把手中的購物袋給他看了下,“你也要出去嗎?”
聽到我的解釋,元晟這才微微笑了下,搖搖頭:“我也剛回來,出去辦了點事情。”
他一邊說著,一邊隨意地揉揉我的頭發(fā)。突然,他仿佛察覺到什么,動作僵了一下。
“你身上有陰世的氣息。遇到什么事了?”
我被他親昵的動作弄的有些不自在,還未開口回答,胳膊上便傳來一陣力道,整個人不受控制地往旁邊退了幾步。抬頭一看,原來是封羽,他把我往旁邊拉開,自己站在我原來的位置,正皺眉看著元晟。
元晟臉上的微笑漸漸消失,他迎著封羽的目光,眉頭一點點地蹙起。
“你什么意思?”
“你跟她關系似乎沒那么好吧。”封羽面無表情地回答。
語畢,他瞥了我一眼,不知是不是錯覺,我居然在那目光中察覺到了一絲責備與不滿。
我被這眼神弄的有些莫名其妙。
元晟的表情停滯了一瞬,隨后冷了下來,唇角的弧度重新?lián)P起,只是這笑容有點冷。
“你是要多管閑事嗎?”他的目光掃過封羽袖子上的灼燒痕跡,“看來你的保護工作做的并不到位,別忘了自己去領罰。”
“不用你強調。”封羽挑了挑眉毛,一副漫不經心的樣子。
兩人之間的氣氛有些古怪,隱隱似乎有股火藥味在空氣中蔓延開來。
眼看著這樣下去兩人說不定會當場打起來,我連忙拼命向程曉使眼色,程曉收到,于是無奈地開口轉移話題。
“那個……少主,你的臉?”
元晟下意識摸了摸創(chuàng)可貼,隨后對程曉笑了笑,剛才那種壓迫的感覺立刻消失了。
他也只有面對封羽的時候才會擺出那副臭臉。
“昨晚被老頭子揍了一頓。”元晟苦笑了一聲,那樣子看起來像是家常便飯了。
程曉一聽,頓時豎起了耳朵:“殿主又打你了?真不明白殿主在想什么,明明你已經夠完美了……”
她還想說什么,元晟連忙一把捂住她的嘴巴:“好了好了,程曉,你跟我來,給我說一下今天到底發(fā)生了什么。阿言……默默,你回去休息一下吧。”
他經過我身邊,忽然又加了一句:“陰世的氣息對身體不太好,回去好好洗個澡睡一覺。”
我沖他點點頭,直到他和程曉離開之后,才下意識抬胳膊聞了聞。
好像沒有異味啊,他到底是怎么察覺到陰世的氣息的?
“陰世的氣息并不是聞得到的。”封羽在旁邊涼涼地說了一句。
他的語氣依舊是陰陽怪氣的,好像我欠了他錢似的。我有些不滿地瞥他,卻見他正擺著一張似笑非笑的嘲諷臉,看起來有點欠扁。
看在他今天救了我一命的份上,我決定不跟他計較這些,擺出一副不恥下問的樣子。
“那陰世的氣息要怎么才能感受到?”
“直覺。”他微微抬了抬下巴,吐出兩個似是而非的字眼。
直覺?是野獸的直覺還是女人的直覺?
我看向封羽那張臉,下意識地腦補他身上多了一對毛茸茸的耳朵和尾巴的樣子,突然覺得莫名的喜感。
封羽并不知道我在想什么,見我還是懵懂的樣子,便繼續(xù)解釋道:“你今天進入陰世的時候,有什么感覺?”
“感覺嗎?”我回想了一下,其實陰世和陽世的感覺差不多,只是溫度要低一點。這種低溫并不僅僅是身體上的,更多的則是心理上的寒意,類似于“鬼氣森森”一樣。
不過這也不奇怪,陰世若沒有鬼氣,那才叫不正常吧。
想明白這一點,我頓時明白過來。陰世的氣息,指的應該是這種“鬼氣”吧。
回到房間之后,我立刻洗了個熱水澡,順便換了一套衣服,果然感覺精神了許多。
也許是出于忘靈殿的工作的性質,房間里的配置很齊全,武器、傷藥都一應俱全。從柜子里翻出傷藥之后,我想了想,還是決定拿著傷藥去敲封羽的門。
作為被救的一方,若是連個態(tài)度都不表示,未免有點說不過去了。
沒多久,門開了,后面露出封羽的臉。他的頭發(fā)濕漉漉的,看起來剛剛打理過。
“有事?”封羽雙手環(huán)胸,擋在門口問道。
“我來送傷藥。”我看向他的胳膊,果然,那道燒傷并沒有經過任何的處理,就這么暴露在空氣中,看起來有點猙獰。
封羽挑了挑眉,淡淡地開口:“不需要。”
說罷,他便想把門關上。
我連忙堵著門不讓他關,見到我的動作,他有些不耐煩地看著我,倒是不急著趕我走了。
“知道你傷口的恢復能力強,但不處理的話,萬一感染怎么辦?”我耐著性子解釋。
剛剛我就發(fā)現(xiàn)了,他的傷口并沒有任何愈合的跡象。看來,他那超強的恢復能力需要在一定時間或者傷到一定程度之后才會生效。
他的目光掠過我的手,似乎猶豫了一下,終于往旁邊讓開了。
“進來吧。”
他的房間還是昨天的樣子,一進門,我便想起了昨晚的事情,又是一陣不自在。
不過封羽看起來并沒有任何尷尬,好像什么都沒發(fā)生過,我也就安慰自己忽略掉心底的那絲異樣,跟在他后面往里走。
“坐。”封羽隨手一指旁邊的椅子。
我順著他的話坐下來,看著他在房間里翻箱倒柜,最后拿著一堆東西碘酒、酒精、創(chuàng)可貼一類的東西過來了。
難道他突然開竅了,打算主動配合我?看著又不太像。
我還沒想明白,封羽便拖了一把椅子在我對面坐好,將手中的東西放在一邊,然后向我伸出手。
“手拿過來。”
“???”我愣住了,一時沒反應過來。
不是我給他上藥嗎?為什么要我把手給他?
“讓你拿你就拿。”他的表情閃過一絲不耐。
我摸不準他在想什么,于是便把手伸給他。
他小心抓著我的手腕,將我手心翻過來,然后用鑷子夾起一塊藥棉,蘸了些碘酒,小心擦拭起來。
我都要忘了,之前差點被莫欣拖進陰世,手心和膝蓋上似乎被磨破了。
雖然那些傷口看著挺嚴重,但其實已經不怎么痛了。
“不用了……”我連忙想要收回手。卻被他一把攥住,不小心牽動了傷口。
也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一陣刺痛頓時從傷口傳來,我不由得“嘶”了一聲。
他手上的力道頓時輕了許多,臉上表情卻有些僵硬。
“閉嘴,老實點!”
話是這么說,但他的動作卻很輕柔。
蘸了碘酒的棉球就像云一樣從皮膚上拂過,留下暗棕色的痕跡,絲絲溫和的涼意從傷口處蔓延開來。不多時,他換了一塊棉球,重新蘸了碘酒,又處理了一遍。
他的表情很認真,垂眸盯著手上的動作。從這個角度,可以看到他長長的睫毛在眼瞼投下扇形的陰影。窗外的光線照進來,愈發(fā)顯得他鼻梁高挺,眉目深邃,英氣逼人。
我有些赧然,事情的發(fā)展與我預想的完全相反,明明是我想為他做些什么,結果卻變成了這樣。
而且,看他動作的熟練程度,恐怕以前受傷都是自己處理的吧。
我能想象那個畫面,遍體凌傷的他蜷縮在角落,一個人孤單地咬牙綁著繃帶,就像獨自舔舐傷口的小獸。
心中涌出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我看著他,突然就很想給他一個擁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