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開門的那一瞬間,濃烈的浮生香的氣息四處飄散。蘇秦篤定,白夏一定就在這間屋子里,只是,空蕩蕩的房間里,看起來似乎并沒有人的樣子。白夏透過屏風(fēng)前的薄薄的結(jié)界,看著蘇秦,他似乎更加瘦了,顯得身姿更加頎長挺拔,原本還算白皙的面頰微微帶著小麥色,是因為找她的原因嗎?還好他看起來還是健康的模樣。手腕間黏膩的感覺讓白夏感到很是難受,那只蟲子已經(jīng)在開始向她的手腕里面鉆去了。她靠在身后的墻壁上,只希望蘇秦快些離開。九尾在房屋中間仔細(xì)的嗅著氣味,似乎不想放過任何一個角落。白夏看著淺藍(lán)色的一團趴在地上,鼻尖還不停地翕動,還有一旁站著的,頎長的身姿,雙眼突然就開始泛紅。
這時候,蘇秦突然走到屋子中央,看著面前的虛空,緩緩開口,聲音微微沙啞,低沉的嗓音帶著魔力一般,蔓延進(jìn)白夏的四肢百骸,就像是春日的第一縷陽光,喚醒了內(nèi)心深埋的種子。
蘇秦說:“十年,對于神仙而言,不過是彈指一揮間,但我這個十年,卻緩慢的如同千年。曾經(jīng)滄海難為水,在天牢的時候我可以遵從自己的內(nèi)心的思念,暫時忘卻那些痛苦,可是在擁有你以后,卻始終是患得患失的,只希望時間過得越來越慢,可是往都是事與愿違。也許是我的努力不夠,常常讓你受到傷害,無法好好保護你。但至少這十年,沒有你,我的心都是垂老矣矣。直到剛才,感受到你的氣息,我才仿佛又活了過來,擁有了鮮活的心跳。這十年,九尾陪著我,尋遍魔界、人界、仙界,都沒有你,只有九尾的感應(yīng),只知道你過的不開心。好不容易來到了這里。我想,現(xiàn)在,我就大概算是是找到了我的姑娘了,她大概也是不愿意見我的罷,畢竟十年對于一個人而言,太過漫長,長久的思念也許會被時光消磨吧?但是,就算我的姑娘生氣了,我也想拉著她的手,和她一起走下去。”
“我猜,我的姑娘大概還在生氣,所以她不愿意見我。”蘇秦嘆一口氣,就像夕陽下山后沉沉的天幕。
陽光照射進(jìn)來,在蘇秦臉上灑下一層淺淺的金光。一顆璀璨的鉆石在他的臉頰邊滑落,就像一?;鸱N,燒在白夏的心尖。
看著那顆晶瑩的淚珠,白夏似乎明白了什么,她擦干眼角的淚花,輕易的劃開那層單薄的結(jié)界。她怎么會不知道,以蘇秦的能力,是絕對能劃開這不算結(jié)界的結(jié)界,不算屏障的屏障,他只是在等,等待她自愿打開心頭的千千結(jié),心甘情愿的走出來!
結(jié)界應(yīng)聲而破,蘇秦目光敏銳的捕獲白夏的身影,她還是一身潔白的衣裳,頭發(fā)長了不少,直直拖曳到腳踝,雙腿也似乎已經(jīng)全好,就這么明媚地站在他身前,蘇秦覺得自己聽見了來自心底的尖叫,那是一種無法用語言描繪的歡喜與激動,只有來自心底的滿滿的滿足!
白夏靜默幾秒,突然撲倒蘇秦的懷中,蘇秦亦緊緊抱住懷里的人,她很瘦,較小的身子完全被他包裹在懷里,就像是一塊失而復(fù)得的稀世珍寶被重新尋回,擁抱的力度足以揉碎她,卻又恰到好處的讓人感覺到溫暖,就這么融化,成為自己骨血的一部分!
畢竟十年匆匆,但時光給白夏帶來的是成熟的味道,她的目光中多了一份掩藏起來的堅強與堅韌。只是他們根本來不及享受這片刻的溫存。一炷香的時間那么短,怎么足夠?白夏突然緊緊握住右手的手腕,那只蟲子已經(jīng)不斷地蠕動著,鉆了大半個身子在白夏的手腕間,觸到白夏手腕間的溫?zé)崤c腥甜,蘇秦緊張到無法呼吸,他眼睜睜看著那蟲子不斷扭曲著身子,卻不敢伸手去將這蟲子拽出來,他怕稍有差池,將會把白夏置于更加危險的境地中。
白夏的額角不斷滴下汗水,上一次沒有蘇秦陪在身邊,這些痛快似乎都是能夠咬咬牙便忍受過去的,可現(xiàn)在,此刻,蘇秦就在自己的身邊,她抓住蘇秦的衣襟,依偎在他懷中,嗅著他身上的玉華香的味道,鼻尖酸酸的,有一種想要流淚的沖動,她不自覺的就想要依賴他,蘇秦?fù)肀е?,讓她可以依靠,可以變得軟弱,只是,卻無法緩解她的痛苦。
“帶我去那兒。”白夏咬咬牙示意蘇秦按照她的路線和方向出發(fā),“這是蠱毒,只有找到連卿才有辦法。”
蘇秦沉默著,騰空而起。九尾招搖著九條尾巴,化作巨大的猛獸狀,全然不復(fù)那嬌小可愛的模樣,頗有些頑劣兇狠的樣子。它的速度比蘇秦快了不止三倍,轉(zhuǎn)瞬間便移動到了那宮殿門口的結(jié)界處。那是一口極深的古井,掩映在茂密的樹叢里,如果不仔細(xì)查看,定是會忽視這個地方的,況且,有了這結(jié)界的掩護,里面四溢的魔氣被很好的掩藏,難怪那么多次,自己忽略了這片森林。
九尾停在這里,用巨大的爪子將那結(jié)界拍碎,蘇秦背著白夏,順著那深井不斷向下墜去。這口井下面,簡直就是另一片天地。
蔚藍(lán)的天空,碧水流淌,水聲潺潺,九曲回廊,四角飛檐,亭臺樓閣,琉璃飛瓦,朱墻碧瓦,綠樹紅花。清澈的流水中,一群群錦鯉歡快地游走,色彩斑斕,天邊一排排飛鳥,振翅翱翔。只是他們現(xiàn)在無暇觀賞這優(yōu)美的風(fēng)景。白夏手腕間的蟲子已經(jīng)鉆進(jìn)了她的身體,鮮血涌流的滋味讓她發(fā)出痛苦的呻吟,這聲音就像一把錘子,狠狠敲打著蘇秦的心臟。白夏在他耳邊低語:“還記得我的院子嗎?這里有一個一模一樣的,你朝那邊去。”蘇秦看著遠(yuǎn)處的樓閣,屋檐上的走獸精致細(xì)膩,看出建設(shè)者的用心,只是,仿制的畢竟是仿制的,比不上人家的真材實料。他飛快的朝那房間飛去,九尾化為很小的樣子,在他們身后追趕著。那座宮殿門口還有一道結(jié)界,蘇秦和九尾都打不開,白夏身上的汗水不斷滴下來,就像巖漿一般炙烤著蘇秦后背的皮膚。
突然,那大門緩緩打開,沉重的木門推開的時候,帶著那種厚重的吱呀聲,回蕩在這空曠的屋子里面,很是詭異。里面?zhèn)鱽硪坏狼宕嗟纳ひ簦?ldquo;阿夏,你還是帶他來了,不聽話,是該吃些苦頭。”
“他的血。”白夏呢喃的話語傳入蘇秦耳朵,他瞬間明白過來,將白夏輕輕放在門口的大樹下,九尾自覺的化為巨獸,九條尾巴環(huán)繞成一道天然的屏障,將白夏圈在里面保護好。蘇秦手一揮,祭出那把很久都沒使用過的手杖,那手杖嗜血,蘇秦一般不會使用,既然這蠱毒需要連卿的血,那就,讓著手杖飽餐一頓吧!
一道急遽的風(fēng)侵襲而來,紫色的旋風(fēng)化作利刃,毫不留情地朝蘇秦砍去,蘇秦敏捷的避開每一道刀刃,在光影間上躥下跳,只守不攻,連卿漸漸停止攻擊,在宮殿門口看著蘇秦,一旁,白夏已經(jīng)接近昏迷,連卿內(nèi)心有些著急,如果再不去救白夏,估計她就再難以救活了。這時候,蘇秦拿起手杖,一步一步朝連卿逼近,手杖尖端逐漸幻化為鋒利的刀劍,中間是空心的便于儲存血液。在接近連卿的時候,他突然身形一動,移到九尾面前,蘇秦也瞬間移動,意欲攔住連卿,誰知九尾的大尾巴將連卿狠狠拋開,他也不抵抗,就這么順著九尾尾巴打來的方向,向后飄去,蘇秦的刀劍正是恰巧朝著這個方向,他還來不及出擊,連卿就將自己的胸口對準(zhǔn)那把刀的位置,狠狠刺穿,鮮血充盈了手杖,瞬間紅光四溢,連卿的魔力也急劇流失。他的身體從劍上滑落,他緩慢地爬行到九尾身邊,蘇秦頷首,示意九尾不要阻攔。
連卿緩慢地靠近白夏,將自己的手腕劃破,鮮血不斷的流出,他又從懷里拿出一顆香豆子,浸泡自己的血液,這時,白夏手腕上明顯有一條細(xì)長的蟲子開始扭動,從她的手腕處退出,直直跑到有連卿的血液的香豆子里面去了。連卿將那香豆子一口吞下,握住白夏的手,白夏此時并沒有掙扎她看向不遠(yuǎn)處的蘇秦,蘇秦向她點點頭,示意不要擔(dān)心。白夏也就暫時沒有揮開連卿的手。
連卿坐在白夏身邊,些許血液濺到白夏的衣裙上,他看著白夏,語氣低沉:“這么些年,我過得這么不像我自己,你都沒感覺出來?我是我,又不是我,那些懲罰,不是我的意愿,我有時候就像是在沉睡,可是看著你,又會清醒,我想說,那些,不是我想對你做的,你要相信我,原諒我!”
“這一次,我怕真的是要睡個幾百年了,希望你們好好的,有機會的話,看看是誰暫時控制了我,今日若非蘇秦的手杖,估計我還不會清醒。”連卿說完,身體自行飛向那間屋子,白夏看著地上的血跡,神色復(fù)雜。
蘇秦走上前,看著逐漸恢復(fù)的白夏,緊緊將她抱在懷里,輕微嘆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