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秦看著銅鏡里的畫面,瞳孔微收。
漫天的飛雪,如鵝毛般堆積,白夏只有一身輕薄的衣裳,就算九尾以皮毛為她御寒,可還是不難看出她臉已經(jīng)是被凍的發(fā)紫了。何況,她面前的人,不是余崇又是誰!他略微沉吟,也不知道余崇是何時被凍在這里的!蘇秦驀地擔心起來,如果余崇是故意在此處埋伏?他不敢再想象下去。況且她一個人在里面,漫無目的地尋找,不知又要如何受委屈。
白夏看著眼前那冰雪包裹的人的雙眼,清澈如水晶,卻又似沉淀了千年的滄桑,那身淡紫色的衣袍雖被冰凍,但依舊閃動著流動的光滑,那深沉的眼一眨不眨地盯著她,仿佛承載了穿越時光的眷戀!九尾不安地在白夏身上扭動,可白夏還是鬼使神差地走上前,抱住了那冰涼的物什。
寒冷刺骨!
白夏渾身開始被凍得發(fā)抖,那因為靠近了本體而產(chǎn)生的細微的氣流似乎被源源不斷地吸走、流失。蘇秦看著鏡子里的圖景,身側(cè)的手緊緊握成拳頭。
“怎么?很想進去吧?”連卿抱著雙臂,在一旁好整以暇的看著蘇秦,“我在此處守了甚久,好容易將余崇給關進去的!”
蘇秦不語,只冷冷的看了余崇一眼,繼續(xù)看著鏡子里的景象。
那冰雕開始顯示出一絲絲裂痕,散發(fā)出陣陣熱氣,然后便是嘩啦啦的破裂,那人的面容漸漸顯露出來——余崇!白夏瞬間被嚇得后退幾步,九尾從她身上滑下來,化作人形,將她護在身后。余崇只是輕描淡寫的瞄了她一眼:“溫故還是沒有來。”然后朝雪地更深處走去,身影卻顯得越發(fā)瘦弱孤寂。
白夏壓抑住心里的疑惑,看著余崇越走越遠的身影。她握住九尾的手,借九尾體內(nèi)的靈氣,閉上眼睛開始感受四周的清冽的寒冷的氣息,有一絲絲米酒的香甜味道攜裹了浮生香的味道,指引她朝山頂攀爬,九尾緊緊跟在白夏身后,往山頂攀登。
到達山頂那一刻,滿目的雪白,冰雪凝聚成一根根冰柱,猶如水晶,搭建了一座宮殿!六根高高的柱子頂起最頂端的六角的亭蓋樣式的屋檐,有依稀反射著日光,略帶七彩的光芒。亭子正中,放置了一句棺材,強烈地吸引著白夏,使她幾乎是被拖曳著向前!白夏這才看清楚,那是一座水晶棺,棺材下面是一張千年寒冰床,饒是在這寒冷的世界里,還微微散發(fā)著寒氣。棺材里,躺著一個女子,她的面容和白夏與九分相似,白夏也幾乎沒見過會在棺材里還張開雙眼的尸體!只是,她太美!
她擁有一張標準的鵝蛋臉,一對遠山眉下是一雙漆黑的雙眸,唇不點而朱,臉頰上還似乎有著紅暈,她的手上捧著一朵冰晶玫瑰,玫瑰中間放了一顆琥珀,內(nèi)里似乎有幾縷魂魄在游走!白夏不由得看呆了,神思飄忽!
九尾突然拉住她的手:“主人,今日先好好休息,養(yǎng)足精神,明日我?guī)湍慊乇倔w。”白夏這才回神,答應下來,但還是忍不住在棺材四周撫摸,走來走去,,卻不知道觸碰到什么機關,直直向下墜落!九尾眼睜睜看著白夏就在眼前消失不見,外面,蘇秦銅鏡里的景象也瞬間消失!他不由得心急火燎,可是那交界處他死活也闖不進去,連卿就在一旁看著:“不要忘了你的詛咒。”蘇秦聞言,漸漸停止動作,頹然在一邊坐下,扶住額頭,不再言語。
白夏不知道自己掉入了什么地方,四周一片漆黑,只有依稀閃動的幾絲磷火,她摸索著前進,腳下是光滑的地板,踏上去有空空的回音,似乎是木頭鋪就的,她感覺腳下的一塊木板踩下去時微微凹陷,然后前方一道門就打開,強烈的光線打進來,她不由得抬手遮住眼睛。走進那間屋子,她立即愛上了這個地方!
晶瑩剔透的冰雪堆砌的房間,純潔冰涼,窗口擺放了一排綠色的花卉,牡丹,白芷,月季,玫瑰,薔薇等等,家具一應俱全,無不精致秀美!門廊處擺了兩張?zhí)梢?,頗為舒適的模樣。寬敞的客廳里,在正中掛了一幅畫,畫上之人,竟然是余崇!只是他的身旁,畫得是溫故。白夏很是吃驚,從不知道,這兩人關系是如此好的。
她在這下面逛來逛去,絲毫沒有那種害怕,只覺得這地方新奇美麗。她看見這屋子里面有一隔間,想也不想便推門而入,里面有慢慢的畫作,連起來就是一個故事,白夏自動在腦海中將這故事放映:
畫中夜色,沁涼如水。
淡淡月光映照,似薄紗輕朧。點點繁星閃爍,若珍珠垂幕。
有一個姑娘抱了一壇竹葉青,獨自坐在房頂之上。她房頂?shù)奈恢檬菢O好的,放眼望去,人間繁華,四周美景一覽無遺,不過夜了,只有些許燭光搖曳其中??雌饋?,她的思緒有些混亂。
“阿夏?”有人呼問。
她一驚,望下房檐,蘇秦站在下面,襯了月光,更顯眉目如畫。阿夏只嘆息,怎么又來了。。。她看著蘇秦架起高梯,笨拙得爬了上來,便道:“蘇秦?我們應該還未有這么熟吧??”熟到直呼姓名。蘇秦坐在她身旁,繼續(xù)微笑:“無妨,漸漸就熟了。”阿夏無語。
瞬間安靜,可以聽見遠方傳來打更的聲音,縹緲虛幻。
“三更了?”阿夏倏地抬頭:“蘇秦,這么晚了,你怎么在這里?”
“那阿夏為何在此?”蘇秦仍舊微笑,“你為何在此,我便為何在此。”
“真的?”阿夏笑了,有些狡黠的意味,“我家親戚剛到,煩著呢,睡不著出來玩,難道你?”余音微微上揚,調(diào)侃味十足。于是,阿夏滿意地看到蘇秦臉紅了。
“額,不是……”蘇秦正待解釋,前方酒料倉庫火光突起,濃濃煙霧沖天,阿夏騰身而起,掠向倉庫,暗暗祈禱,那東西,可不能有事啊。
蘇秦瞇起雙眼,看著飛遠的身影,大喊到:“酒料倉庫走水了,快些起來滅火??!”待大多數(shù)家丁集結,迅速安排好,蘇秦亦飛身向倉庫。
一桶桶水潑向倉庫,阿夏一人早已體力不濟,看到趕上來的男子,有些驚訝:“你會武?!”
“是。”他淡淡回答,“還是先救火罷。”
阿夏微微休整,便繼續(xù)取水滅火。
火勢并未有減小的趨勢,沿著屋檐盤旋而上,愈來愈熱烈,似不將一切毀滅便誓不罷休。白夏很是焦慮,蘇秦仍淡淡安慰:“家丁們應快到了,別擔心。”話音剛落,帶著滅火工具的家丁們魚貫而來,打水,遞水,撲火,一個接一個,井然有序,毫不慌張。
但這,絕不是她阿夏教的。
盞茶時間,火勢終是得控??山购诼?,占據(jù)了大半倉庫,而倉庫頂端已全數(shù)燒毀。她拉了個家丁詢問,家丁話中滿是尊敬:“是蘇公子吩咐的,他讓我們切勿慌張,穩(wěn)妥處理。我們不過照辦而已。”家丁拿起工具,急急走開了。
火滅了,但空氣中仍舊彌漫焦臭的味道,濃郁刺鼻。
阿夏走向蘇秦:“那個,謝謝了”有些忸怩,有些局促。
“不必。”蘇秦還是淡淡應答,“這么晚了,滅火辛苦,你還是回房歇息吧。”
阿夏應下,“蘇秦,你也去歇息吧。”笑意滿滿,明眸晶亮。
轉(zhuǎn)身離開,阿夏嘆息。分明就是至尊至人,卻也沒有絲毫自負?或許今后都不會再見的人,為何仍用心以待?這似曾相識的感覺令人心驚肉跳,但她卻不得不承認,心中有漣漪微微泛起。
白夏微微嘆口氣,這只是自己根據(jù)畫想象的罷了,又不是真的,何必較真。
那邊,九尾在棺材周圍轉(zhuǎn)悠,卻始終不知道白夏到底從何處掉落,此處幻妖眾多,只希望不要中招??赡铑^一閃過,就聽見腦海中傳來聲音:“有我便足夠,一切都由我擔負。”
“若你執(zhí)意修仙,那劫我便幫你受。”
“九兒,不用成仙,我們就在青丘,閑適生活。”
九尾不記得自己何時認識了這個人,只是聽著那些話語,心中卻是絞痛的。
她已經(jīng)分不清楚現(xiàn)實和虛幻,雖是靈獸,可她心靈深處的痛苦被挖掘出來那一刻,也再難以粉飾太平!
龍,若自愿抽筋拔甲,混了龍珠碾粉,人服下可升仙。仙服下,致永恒不滅。但,龍最終,灰飛煙滅,不復存在。九尾聽著這句話,緩緩陷入沉睡。
白夏在那房間睡了,只覺得體內(nèi)灼燒的厲害,是那種靈魂被碾壓的痛苦,似乎在叫囂著掙脫束縛回歸本來的懷抱,翻來覆去,輾轉(zhuǎn)難眠!白夏干脆翻身起來,只是,感覺輕松了不少,她抬手,感覺輕飄飄的,似乎變得透明,她走路,就像飛起來一般,沒有踩在地上。
靈魂出竅?
她向上騰起,只感覺越飛越高,到達地面那一刻,接收到清新的空氣那一刻,就被強大的引力拽住,然后,被直直拖入棺材,那一瞬間,撕裂般的痛楚席卷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