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冷的湖邊,兩個太監(jiān)領(lǐng)著和永銘靜靜地走著,他剛從皇后娘娘宮中出來,便被梨妃娘娘接了去,因?yàn)閮杉沂鞘兰?,所以他的心稍微能夠安定一些,可是一想到剛才為皇后娘娘做的事情,他的心情又是揪緊了。
“二位公公,我想請問,什么時候才能到呢?”老先生提著個書帶,這是他幾十年來都不曾離身過的物件,里面裝著他摯愛的筆墨紙硯,所到之處總是要帶著的,因?yàn)樽约阂恢庇弥臇|西終歸是順手的。
其中一個太監(jiān)轉(zhuǎn)過身來,笑著說:“老先生,我們這個宮里啊,大得很,梨妃娘娘到皇后娘娘宮中的距離算是近的了,正陽宮是最最富麗堂皇的所在,皇上也最是經(jīng)常去了那里,因?yàn)槔驽锬镆脖妒芑噬系膶檺?,所以皇上賞了這鐘粹宮,離正陽宮可是最近的,您且慢慢走,我們也放慢了步子便是。”說著便與另一個小太監(jiān)放慢了步子。
“多些您的提醒,我實(shí)在是因?yàn)槔狭耍饶_不利索了,稍微走了一點(diǎn)路就不行了,還望兩個小兄弟見諒啊。”和永銘連忙鞠了個躬,表示自己的感謝。
“您不用和我們說這樣的話,我們在這個宮里就是奴才來的,您是皇后娘娘和梨妃娘娘的貴客,如果這么說話的話,倒是折煞我們這些做奴才的了。”那個太監(jiān)又回過頭來跟和永銘說話,和永銘連忙笑著點(diǎn)了點(diǎn)頭,三人又在黑沉沉的夜色之中趕著路。
梨妃是自己兒媳婦的堂姐,很早的時候便進(jìn)了宮服侍皇上了,這個女孩還是他的學(xué)生,當(dāng)年教習(xí)她的時候便覺得她雖然天資聰穎但是實(shí)在不是可以靜下心來攻讀詩書的女孩,若不是為了進(jìn)宮里來成為皇上的妃子,恐怕也不會愿意和他這個腐朽的老者在學(xué)堂里虛度這么多的光陰,和永銘看了一眼頭上的清白月光,不禁想到自己剛才正是做了一件助紂為虐的事情,正思考著該不該告訴等下的那位貴妃娘娘。
正想著,腳步卻好像變得更快了似的,竟然一下子就走到了鐘粹宮前,聽太監(jiān)說,這鐘粹宮的主事正是梨妃娘娘,與她一道住著的還有一位韶儀和一位不得寵的嬪妃,他稍稍地看了一樣另外兩廂的房屋,只見燭光燃得亮亮的,便于小太監(jiān)一塊走到屋內(nèi),跟梨妃娘娘行禮了。
一走到屋內(nèi),就聞到了屋中清淡的熏香,這一般是在寺廟中才能有的香味,沒想到在梨妃娘娘的宮中也能聞到,和永銘心中突然有了好感。
“老師,您來了。”還沒等到和永銘行禮,梨妃娘娘便從里頭走了出來,她穿著素顏的衣服,和當(dāng)年教習(xí)她的時候最喜歡用貴重的裝飾打扮自己倒是完全不一樣的。
“給梨妃娘娘行禮了,老朽初次來到宮中,因?yàn)榛屎竽锬锏氖虑闆]有先來與梨妃娘娘請安,還請梨妃娘娘贖罪。”和永銘跪在地上,行了一個大禮。
“老師,您怎么能說這樣的話,您這樣說,可是讓我這個做學(xué)生的怎么自處呢?”梨妃娘娘連忙過來將他扶了起來,仔細(xì)地端詳著他。
“老師果然是做學(xué)問的,雖然好久不見了,但是面龐仍然十分年輕,看來暢讀詩書果然是對自己的修為有益處呢。”梨妃笑著說。
“梨妃娘娘言重了,不過是老朽事情想得少了一些,整日和自己的兒子兒媳婦享著天倫之樂才有這樣的好氣色啊,不過這都是當(dāng)今皇上執(zhí)掌天下有方,老朽還得感謝這天恩浩蕩啊。”和永銘想了想,又補(bǔ)上了最后的那句話。
和永銘有些尷尬地看著梨妃娘娘端詳著自己,雖然已經(jīng)是個花甲之年的老人家,可是面對明艷的妃子這樣看著自己,多少有些不自在。
“您看我,只顧著和您敘舊,都忘了今天請您來的正事了。”說話之間,便對旁邊的人使了顏色,“你們這些沒有眼力見的也不知道提醒我一下,老先生原本已經(jīng)饑腸轆轆了,卻要在這里陪我說了這么許多話,你們都當(dāng)是沒有看到嗎?”一旁的仆人連忙跪了下來,打著自己的嘴巴,說道:“娘娘贖罪,娘娘贖罪。”和永銘什么時候看到過這樣的場景,只覺得面前的這個學(xué)生到了宮里來了之后脾氣見長,連忙擺了擺手,說:“梨妃娘娘,可千萬不要動怒,更不要責(zé)罰下人,老朽也沒有什么餓的,剛才已經(jīng)吃過一些東西了。”梨妃的眼波流轉(zhuǎn),瞬間抓住了他話語里的字眼,問道:“哦?老人家可是在皇后娘娘那里用過了膳?”被這么一問,和永銘才想起來今天來這宮里的行程恐怕是誰都不能說的,萬一被捅了出去,自己必定是要招來殺身之禍,一時之間不知道該怎么回應(yīng),竟然呆在了那里。
梨妃看到這個樣子便笑了笑,說道:“老師,您當(dāng)真是膽子太小了,我不過這樣問了一句,您便是僵直了背站在那里,不知道的人還以為我是怎么刁難您呢,您若是不方便說,我也不會強(qiáng)迫您的,快快坐下吧,我今天專門讓小廚房做了些清淡的飲食,知道您是吃素的,便沒有大魚大肉地招待您,一些宮里的湯食,還請您不要嫌棄才好呢。”
“梨妃娘娘客氣了。”和永銘這才微微地鞠了一個躬,背后卻早就已經(jīng)是冷汗直流了。
“您嘗嘗,這道菜是最為養(yǎng)生的,都是宮人們在后面的園子里自己開辟了一塊肥土種下的,也便是只有您這樣的人來了,我才會讓他們擇一點(diǎn)來,皇上慣喜歡這樣的蔬菜,我自己也舍不得吃,都是給了他吃的。”說著梨妃娘娘就給下邊的人使眼色,旁邊的人連忙為和永銘布菜。
“梨妃娘娘實(shí)在不用這么客氣,我不過是個粗淺的宮外人,能進(jìn)宮為主子們盡力,原本就是我祖上積下的福氣了,若是貴妃娘娘一味地這么客氣,倒是讓我無所適從了。”這菜剛被夾到了碗里,和永銘便連忙點(diǎn)頭說道。
“既然這樣,我們就不用拒著禮節(jié)了,其實(shí)啊,在我的心里,您一直都像是父親一樣,再加上我的堂妹邱鞏弦是您的兒媳婦,我們兩家之間的關(guān)系本來就不淺,今天皇后娘娘將您找到宮里,我原本是嚇了一跳的,因?yàn)槟?,皇后娘娘這么厲害的人物,并不隨便找人,如今卻大張旗鼓地從宮外找了個人來,可不是讓我嚇壞了嗎?”梨妃娘娘說著直盯盯地看著面前的老人,她特別喜歡欣賞對方突然驚慌的樣子,而這一句話已經(jīng)讓她的恐嚇看到了效果。
“梨妃娘娘這句話可不好這么講的,皇后娘娘讓我進(jìn)宮來不過是問了一些尋常一些的問題,并沒有其他的意思。”和永銘連忙說道。
“哦?當(dāng)真是這樣的嗎?老師,您是不知道這宮中人心有多險(xiǎn)惡,且不說是我吧,就連我這鐘粹宮下面的那兩個不得勢的嬪妃們都有千百種折磨死人的方法,正陽宮的位置多少人盯著呢,您這一旦出了宮去,恐怕用各種借口找上門來的人層出不窮的,到時候您和您的兒子兒媳婦,能夠應(yīng)付得過來嗎?”梨妃娘娘說話之間已經(jīng)將一大口濃湯送進(jìn)了嘴巴里,用方帕子輕輕地擦了擦嘴角。
“梨妃娘娘的話,老朽實(shí)在是聽不明白了,老朽這一輩子總是謹(jǐn)慎做人,原本是要好好地度一個晚年的,如今來了這么一出,難道說以后就過不上太平日子了嗎?”和永銘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