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意夫人被送回梨香園,而朱成碧卻被王媽媽叫去老夫人房中。
亦步亦趨跟在王媽媽身后,但見所有的白綾都已被取下,朱府又恢復到往日的光景。
三月柔媚的天光穿落新柳灑在她的臉上,漾出一片光影流轉(zhuǎn),斑駁不清。她還是第一次細看朱府的景致,亭臺樓榭、假山曲水、藤蘿掩映,大氣而不失清幽雅致。
廊檐上掛有各種各樣的小鳥,鳥鳴嚶嚶,婉轉(zhuǎn)曼妙。
朱成碧步子不急不緩,神色淡淡,看不出半分情緒。到得門口,丫鬟殷勤地為王媽媽掀起簾子,卻在朱成碧經(jīng)過的時候,立馬將簾子放下,輕蔑地看著她。
朱成碧對著她笑了笑,并沒有在意,自己掀開簾子走了進去。
朱老夫人閉眼端坐,手捧一個錯金香爐,身穿一身五福捧壽紋織金官錦的華服,頭上一片綠光油油,全然是價值不菲的碧玉翡翠,而屋里只有王媽媽一人伺候著。
朱成碧目光只是輕輕一掃,隨即恭謹?shù)毓蛄讼氯?,道?ldquo;孫女成碧,給祖母請安。”
老夫人恍若未聞,緊閉的雙眼掀開一條縫子,掃了朱成碧一眼,又徐徐閉了下去。
朱成碧心中冷笑,這位老夫人的脾性,她是略知一二的,她最喜歡別人對她畢恭畢敬阿姨奉承,只有這樣,她才覺得別人都匍匐在她腳下,她才是朱府的主宰。
“祖母,成碧知道您受頑疾折磨多年,成碧恨自己不能替您承受,所以特地求了琪王賜下一瓶神藥獻給您,此藥不僅能醫(yī)治您的頑疾,還能延年益壽。”
并不與她打太極,朱成碧開門見山,直接從懷中掏出一只精巧的白玉瓶,恭敬地舉至頭頂,老夫人倏然掀開眼簾,渾濁的雙眼精光泛起,然而半響才輕輕“嗯”了一聲,并沒有叫她起來。
身側(cè)的王媽媽接過玉瓶,不等老夫人開口,朱成碧繼續(xù)道:“祖母,琪王說若是讓人知曉他給您賜藥,難免會有人說三道四怪他偏頗,所以琪王希望祖母保守這個秘密,決不能告訴任何人,他還說祖母的病需要常年調(diào)理方可痊愈,但此藥制作麻煩,他會定期派人將藥交給成碧。”
如此一來,老夫人是不會向朱成碧下手了,為了能繼續(xù)得到神藥,無論如何都會保住朱成碧一條命,畢竟她的病,天下只有琪王能治。
“多謝琪王。”沙啞的聲音撕裂空氣,如同一把鈍刀慢慢鉅著。
朱成碧又給老夫人磕了個頭,平靜地道:“藥須得在飯后半個時辰用開水沖服,請祖母保重身體,成碧告退。”
望著朱成碧的身影消失在簾后,“哐當”一聲,老夫人將手中的錯金爐重重摔在地上,已是怒不可遏:“這小妮子,掉了次水翅膀卻硬了。”
王媽媽撿起手爐,急忙勸道:“老夫人,身體要緊,二小姐自有人收拾,您且看著吧。”
想著宅院那群不省心的女人,老夫人怒氣稍有平息,眼中的冷光卻未減少,“拿藥去給王大夫驗驗。”
“是。”
想當年朱謙只不過是一介窮酸秀才,而如意夫人卻是大梁國丞相獨女,這門不當戶不對的婚姻,先丞相不但沒有反對,反而一路提攜朱謙到此地步,卻不料他尸骨未寒,朱謙又娶身份高貴的祺祥郡主。
這一切的始作俑者,便是老夫人。
朱成碧自然沒好心到送上神藥給老夫人,那藥對她的病確有用,但同時也會讓她為之成癮發(fā)狂,到時候朱成碧想讓她生她就生,讓她死她就死!
而朱成碧有自信,她會吃下這些藥,畢竟,她是一個怕死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