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將晚的時候,君御涵果然來了。
謝青瑤含笑相迎,掌心之中卻暗暗捏著一把汗。
春花秋月幾人已經把她的“心意”送了出去,換來了太妃的賞賜和沈心妍的謾罵,這些她都不在意。
她只求梅側妃能夠爭氣一點、專橫霸道一點,不要賢惠得過了頭,眼睜睜看著一個將來的勁敵得寵而無動于衷!
君御涵的心情似乎不錯,進門之后一直是帶著笑的,神采奕奕,看不出絲毫病容。
謝青瑤暗暗觀察著他的臉色,心里越發(fā)沒了底。
他不是個病患嗎?生病的人要有個生病的樣子好不好!最好面色蒼白腳步虛浮,走兩步喘三喘,那樣才容易讓人有安全感嘛!現在他好端端的跟個沒事人一樣,該不會今晚真的要——
手臂上忽然傳來一陣刺痛,謝青瑤惱怒地回過頭,看見秋月站在她身后,拼命向她使眼色。
謝青瑤不明所以,耳邊已聽到君御涵帶笑的聲音:“青兒在想什么呢?”
“我……沒想什么!”謝青瑤的臉驀地紅了起來,忙低下頭磕磕巴巴地道。
君御涵見狀忍不住笑出了聲:“自從我進門之后,你就一直在發(fā)呆,跟你說話也聽不見,還說沒想什么?”
謝青瑤訕訕的說不出話來,朱嬤嬤忙在旁笑道:“夫人一定是太高興了!自打王爺說了要過來用晚膳,夫人一整個下午都高興得合不攏嘴呢!”
謝青瑤狠狠地剜了朱嬤嬤一眼,怪她信口開河。君御涵卻只當她是羞怯,笑得越發(fā)溫和:“你若喜歡,我今后便常來陪你如何?”
謝青瑤心中大叫“不需要”,面上卻不得不維持著僵硬的笑容,含羞帶怯地道:“王爺事忙,賤妾知道的。”
“再忙也不會連陪你吃頓飯的工夫也沒有。”君御涵拉她在身旁坐下,輕笑道。
坐榻很軟很暖和,謝青瑤卻如坐針氈。
小丫鬟將飯菜擺了上來,朱嬤嬤親自捧著兩碗臘八粥擺到二人面前,笑道:“恰好今兒是臘八節(jié),青夫人親手挑選干果熬了粥,知道王爺不喜甜膩的東西,紅棗桂圓之類甜果都放得很少。請王爺嘗嘗,合不合口味?”
君御涵露出了驚喜的神色,謝青瑤卻有些著惱:“朱嬤嬤,你下去歇著吧。”
朱嬤嬤意味深長地笑了一下,依言走了出去,君御涵便笑道:“為什么要把那奴才趕出去?嫌她多嘴么?”
謝青瑤悶悶地道:“那老貨一向話多。”
君御涵聞言,索性把在旁布菜的春花秋月二人也打發(fā)了出去,笑道:“我也不喜歡話多的奴才,索性都打發(fā)出去,咱們兩個安安靜靜地說說話。”
謝青瑤想不出自己跟他有什么好說的,只得低頭喝粥。
說真的,粥很好喝,菜也很見功夫,可是謝青瑤這會兒吃什么都味同嚼蠟。
君御涵見了不禁覺得好笑:“你是幾年沒吃過飯了嗎,這么狼吞虎咽的!”
謝青瑤很沒形象地用袖子擦了擦嘴角,略一遲疑之后,越發(fā)“勇猛”地大吃起來。
君御涵索性放下筷子,看著她直笑。
謝青瑤發(fā)覺之后慢慢地抬起頭,一邊大嚼一邊含混不清地道:“看什么看?吃飯啊!”
君御涵忍不住笑出聲來:“看來你在王府受的委屈還不止我知道的那些呢。府里的奴才們是越來越不像話了,居然連飯也不給你吃飽!”
謝青瑤只管一個勁地猛吃猛喝,不管他說什么,一律狂點頭。
這樣做的后果是,肚子很快就飽了。
可她還沒想好接下來該怎么做。
梅側妃怎么還沒有出現?是秋月沒把話傳過去,還是她根本沒打算管這件事?那女人分明不是什么善茬,怎么會放任別的女人分寵而不管不問?
謝青瑤的心里已經開始暗暗叫苦。
等到她終于不得不放下碗,君御涵已經饒有興致地在旁邊看了她很久。
謝青瑤知道此刻的自己一定很難看。但是,君御涵笑得那么寵溺是怎么回事?他不該覺得她粗俗愚笨沒教養(yǎng)嗎?他不該越看越惡心,憤然拂袖而去嗎?
難道知書達理的閨閣之秀見多了,審美也會被扭曲?
謝青瑤的心跳得厲害,掩在袖底的手微微發(fā)顫,低下頭不知該如何是好。
君御涵從桌旁拿起一塊帕子,輕柔地替她擦了擦嘴角,又倒了杯茶遞到她手邊:“以后吃飯不要那么急,不好消化。”
謝青瑤愣愣地點頭,端起茶杯猛灌了一大口,接著“哇”地一聲叫了起來。
這水還能再燙一點嗎!
君御涵顯然沒有見過這樣的陣仗,頓時鬧了個手忙腳亂,正拉著謝青瑤查看她有沒有燙到,自己卻又被從桌子上滾下來的茶杯濺了一手的水。
謝青瑤頓時著了急。
君御涵可不像她皮糙肉厚經折騰!若是把他燙傷了,太妃和那一群女人們不撕了她才怪!
想到種種可能,謝青瑤不寒而栗,忙高聲叫朱嬤嬤拿菜籽油過來,又吩咐秋月去請大夫,一時急得團團亂轉。
君御涵擦干了手,看看除了微微發(fā)紅之外毫無異樣的手背,苦笑道:“燙一下手而已,至于嚇成這樣么?”
謝青瑤跺腳道:“若是我自己,燙死了也不值什么,可你是王爺……”
君御涵握住她雙手,輕輕將她拉至面前,笑道:“誰說你自己不值什么?你現在是我的女人,是王府中的主子,不是從前在家里種地、在教坊學戲的小丫頭,知道么?”
謝青瑤怔了一下,心中莫名地有些發(fā)慌。
這時門簾動處,秋月臉色煞白地闖了進來:“王爺、夫人,沈側妃那邊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