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含蕾慌忙笑道:“倒不是要瞞著太妃,只是青妹妹總說多一事少一事,寧肯自己受些委屈,不愿張揚而已。”
太妃將謝青瑤招呼到眼前,正色道:“皇帝把你賜給我們睿王府,可不是為了叫你受委屈來的!若是果真有委屈,何必忍氣吞聲?”
謝青瑤斂衽告了罪,言簡意賅地把門窗被提前封死的事情說了一遍,太妃面色陰沉地問梅側(cè)妃道:“府里有封窗子的規(guī)矩,我怎么不知道?”
梅含蕾忙起身告罪:“府中從未有過那樣的規(guī)矩,妾身此前也從未聽過那樣的事。先前聽青妹妹說起此事之后,妾身已叫人在府中查問,卻根本沒找到那日到棲芳苑去的小廝……想必不是咱們府里的人。”
太妃聞言冷笑道:“不是府里的人,難道外人能輕易混進府里來不成?別打量誰是瞎的,我知道事情多半要著落在你們幾個人身上!若是從小廝們身上查不出什么來,就從做主子的身上下手!你們?nèi)瑑纱卧在E陷害,我只不愿管你們的事,不想你們不知收斂,竟越發(fā)變本加厲!這件事若是不查個水落石出,以后這府里還能有個安生日子么?”
梅側(cè)妃唯唯聽命,又裝著不經(jīng)意地道:“青妹妹一向在棲芳苑深居簡出,府里的幾位妹妹多半連話也沒跟她說過呢!這府里跟青妹妹相熟的,恐怕只有我和沈妹妹兩個人了。”
太妃面無表情地向沈心妍看了一眼,謝青瑤忙起身跪下道:“眼下已經(jīng)將近年關(guān),這樣的事……還是不要查下去的好。若是為了賤妾一人攪得闔府不寧,那便是賤妾的罪過了。府里的姐姐們一向?qū)v妾多有照應(yīng),人人都是極友善的,若有甚不妥之處,也必定是賤妾素日言語失當(dāng),得罪了姐姐們,賤妾不敢有怨言。”
“難道此事就這么不了了之不成?上次她敢燒你一座院子,焉知下次不燒掉整個睿王府?對待心腸歹毒之人,豈能姑息!”梅含蕾直起身子,義正詞嚴(yán)地道。
謝青瑤連連請罪,只說錯在自己身上,鬧得梅氏一時有些氣惱。
太妃卻嘆息著道:“既然你執(zhí)意息事寧人,那也罷了。其實這次的事,我和你們王爺心里也不是沒有數(shù),只是礙著……唉,若是再有下次,定不輕饒!”
謝青瑤含笑道謝,梅含蕾和沈心妍互相對視一眼,兩人的臉色都陰沉得可怕。
勉強說了幾句閑話,太妃便有些不耐地道:“你們都出散了吧,青兒留下,陪我說說話。”
這一聲“青兒”,無疑是驚到了一大批人。梅含蕾臨出門前,回過頭來深深地向謝青瑤看了一眼,險些讓她不寒而栗。
太妃將這一切看在眼中,卻并沒有多話。等眾人都走散了,她才遣退了侍女,沉聲問:“為什么不叫查下去?”
謝青瑤低聲道:“府里沒個主事的人是不成的。沈姐姐性情冒失了些,出身又不能服眾,別的姐姐們身份低微……”
“府里主事的人?這么說,你認(rèn)定事情是梅氏做的了?她這一陣子,不是跟你走得很近么?”太妃的唇角帶著一抹冷笑,悠悠地問。
謝青瑤俯首道:“太妃的心里跟明鏡似的,也不用賤妾多說。”
太妃深深地看著她,謝青瑤微微垂下眼瞼,卻并沒有露出懼色。
一陣漫長的沉默過后,太妃忽然笑道:“這府里,若論冰雪聰明,怕是沒人及得上你了。”
“賤妾惶恐。”謝青瑤微微俯首。
太妃伸手拉她起來,笑道:“你說這府里不能沒有主事的人,這話倒不假。梅氏在這府里管了兩年多的事,冷不丁換人是不成的,所以……從下月開始,府里的賬冊和雜項,我會叫人抄錄一分給你,你閑時多多留心,我會親自考問你的進益。”
謝青瑤吃了一驚,忙站起身道:“這怎么行?賤妾只是一個尋常民女,只怕難以服眾……”
太妃冷聲斥道:“出身不能服眾,你便要靠本事服眾!你長了這么一張臉,難道還想著置身事外?旁人安分守己就能活下去,唯獨你不行,你到現(xiàn)在還不明白么?”
謝青瑤愣了一下,心中霍然開朗,忙俯身叩首:“多謝太妃教誨。”
太妃拉她起身,輕嘆道:“別怪我不近人情。我知道你出身民間,素日只懂得喂蠶織布,從不知道世上有這么多陰謀和算計……但你既然進了這家門,這些事是逃不掉的了。”
“賤妾記住了。”謝青瑤咬著下唇,低聲應(yīng)道。
太妃的臉色緩和下來,拉著她的手輕笑:“你難道沒有什么問題要問?”
謝青瑤低聲道:“沈姐姐性情跋扈,又是個不容人的;梅姐姐心機陰狠,又是皇后娘娘的庶妹,心里未必是向著王府的;其他的姐姐們不是性情懦弱,就是姿質(zhì)平凡,得寵不易,這府中實在缺少可用之人。思來想去,既有望討王爺歡心,又勉強能管得來府里雜事的,也就只有賤妾一人了。賤妾知道自己的小心機逃不過太妃的法眼,只怕連梅姐姐,也只是假裝相信賤妾罷了。”
太妃的臉上漸漸露出驚奇之色:“別的也罷了,你怎知梅氏的心里未必向著王府?皇上與睿王可是親兄弟,梅氏是皇后的妹妹,更該全力幫襯著王府才對!”